海阳李氏女郎

冰峰

庚申年粤省逆军窜犯东鲁，到处乱闯任意破坏，登州郡都饱受蹂躏。海阳有个李氏女子，被贼徒掳走，威胁逼迫她骑上马背，李氏女掩着袖子悲哭。她相貌艳丽而富有才华，私下着剪刀用来自卫。贼徒千方百计引诱她，她用剪刀刺脸部，花容破碎，始终没被污辱。同时被难的女流对李氏女说：“你既不能回家，又守义不受污辱，何不直接一死，作为彻底解决？”她回答说：“我已视死如归。之所以含垢忍耻，苟延几天生命，实在因为上有爹娘，下无兄妹，希望有朝一日能脱身，回家安慰年老的双亲啊。”

    等到李氏女被裹胁到兰山，逆军突然遇到亲王僧格林沁统率的军队迎痛击，吃了败仗，李氏女又被乱兵所得。乱兵想奸污她，她严厉地说：“你们难道比贼徒还要凶恶么!，贼徒尚且对我无可奈何，何况你们？”说完，取出剪刀刺手臂上的皮肉，血一道道流出溅落在衣襟上。一个老幕僚知道后，把她收作养女，答应方便时送她回家乡。于是李氏女就流落在刘家砦，后来竟不知道她的最终结局。

    之之前有个逃兵将返回海阳，李氏女偷偷托他带封家信，信后附上八首七言律诗。逃兵出走，在交通要道口被抓获，斩首处死。李氏女的诗就流传开来，可是书信早已遗失，她的名字也湮没无闻，可惜啊!

    最近从孟敬甫处录下了这八首诗，诗说：

静等深闺十八年，何曾露面到人前。
闲将鸭炉焚香火，早向前窗理翠钿。
蝶梦乍回春寂寂，梨云初落影娟娟。
无端匝地烽烟起，骨肉惊分各一天。

亘天烈焰带通宵，广廈连云一炬焦。
惊听鬼车从昨夜，胁从被掳在今朝。
青春早值流离劫，红粉安能顷刻销。
叹息剑侠难再得，谁从虎口度红绡。

高堂撒手惨如何？涕泪交垂湿帕罗。
鼙鼓声中心胆裂，旌旗影里恨愁多。
香闺昨夕方停绣，逆旅今宵又枕戈。
幸少菱花铜镜子，自家不识皱双蛾。

满眼凄凉满腹酸，蓬松云鬓泪阑干。
兰闺那解无家苦，蓬岛何堪行路难。
硬把红巾披凤髻，强将铁甲换罗纨。
乡关何处能回首，坑雨铃风彻骨寒。

哀哀画角又移兵，夜色朦胧正五更。
万叠愁云连远寨，一钩残月冷荒城。
草枯木落含悲态，鹤唳猿啼带哭声。
遥想父母出外望，几曾割断念儿情。

空山落日挂残霞，野店荒村噪暮鸦。
前队喧呼方驻马，后军答应早停车。
疮痍满地天应泣，刁斗无声夜忽哗。
闻说何缘归旧路，明宵侬又宿谁家？

梗断萍飘黯自伤，中途何幸遇僧王。
雷霆一击妖氛散，杨柳千条驿路长。
滴泪可怜鹃暗泣，临书反妒雁高翔。
兰山西角刘家砦，苟且偷生学豹藏。

海上登州属海阳，村名牛渚是儿乡。
恨无兄弟孤生李，未嫁夫君大道王。
愿借寸丹求伯叔，好将尺素达爷娘。
谁能赎取文姬返，镂肺披肝誓不忘。